赤黑 铭刻 49.温暖
来到这个公司已经大半年了。
黑子由最初的责任编辑做起，现在是整个文学编辑部门的副部长。正部长下个礼拜就要升职，去别的国家工作一年，也就是说黑子马上就可以正式成为这个部门的部长、管理这大小百余号人了。
他的实力在这半年被大家所共同见证，无论是处理一些危机、还是公关一些合同、还是分配一些任务，他都做得很好。说他单纯只是靠后门，已经不可信了。
但黑子自己也发生了变化，本就忙碌，把那人情世故看淡了好多，基本上很少与人接触。对待下级淡然不骄矜、对待上级自然不谄媚。
自从那起茶水间的不愉快发生后，他不再轻易交友、与人亲近。
但有句话说得也不错，你本就不需要浪费时间和一些不必要的人交际，你若清明，自有和你同样层次的朋友来值得你交。
虽然有时会感到孤单，但黑子从小到大最习惯的就是孤单了。
不过事情在三个月前发生了转机。
黑子的部门来了三个新人，都是高材生，来自很有名的大学。但缺乏经验，所以先从这边工作起。
那三个人虽来自不同的学校，但年纪相仿，有很多共同话题，很快地聊到一起打成一片。且都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看着黑子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就拉黑子去打球，一来二去，黑子也和他们熟了起来。
到底是没什么心计，又都单纯，也不害怕黑子比他们职位高，团在一起玩得很开心。
但是工作时又感到十分好奇，任务交给他们不管好不好，态度特别端正、十分用心，有什么不懂的也来请教黑子，姿态一点不懒散。
办公室里惯发生老欺新的情况，但黑子每每看不过去给他们解围，这几个人也很讲义气，有时给黑子送张CD或请着去游戏厅什么的，带黑子玩得超开心。
黑子自从认识了这帮小鬼（其实对方和自己一样年岁，但经得少、人生比较顺，年少轻狂，感觉倒有时像小孩子），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可以去打篮球、玩游戏、聊一些球赛的话题。
但黑子还是察觉了一部分共同语言的不同，三个人性格大大咧咧，都不喜欢看一些比较晦涩难懂的哲理论述或听那些古典音乐，他们更喜欢的是游戏和摇滚。
不过赤司君的话，和自己的共同语言真多，他有时想。
但和他们玩还是很开心，那句话怎么说的，和神经病在一起，会变得很开心。
三人中，黑子的目光其实最长停留在弗雷的身上。
这是他们三个中唯一一个非亚裔血统的人，金发蓝眼，也是他们三中相对最安静的那个。
黑子注意他，是因为他相对像是一个大哥哥的感觉，总是温柔地照顾他们三个人，偶尔会做好吃的料理带给大家。其他两个人要是闯了祸弄错了事，他总是第一个帮忙。
其实不光是他们俩个人，黑子有一次感冒了难受得不行，没有去上班。结果那天有人敲门，门一开，发现是弗雷，进来煮了粥、让他吃药、给他盖好被角，然后安静地离开了。
黑子觉得温暖极了，又想自己如果有一个哥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其实，他自嘲地想想，自己是有的吧，“哥哥”这种。
他记不起那个黑发的男孩子的模样了，但对方和自己父亲欢乐的谈笑声，像一支乐曲，弹在他心上。
而且当他得知弗雷是个孤儿的时候，他对那个人更加注意了。
明明是个孤儿，但自己勤工俭学，高中以前都是自学，之后半靠打工赚学费、半靠奖学金，然后来到了这里。
可从他脸上看不出太多的哀伤，每每笑起来，那么阳光温暖。
但有一次两人独处，他略好奇地问起对方为什么叫弗雷。
“我是被丢弃的，捡我的人把我送到的孤儿院，然后被子上缝了一个F，我五岁时就给自己改名叫弗雷。”
黑子道了歉，对方却不在意地摆摆手。
“你是希望他们来找你么？”
“以前希望。”
“现在呢？”
“现在，现在说不上了。”对方还是那么温柔地笑，但黑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阳光无比的人笑得这么悲伤。
他变得愈来愈注意这个人，或许也是因为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
对方陪自己去书店，黑子站在那取一本很晦涩忧伤的诗集，木板咯吱咯吱地响，阳光夹着灰尘。弗雷站在旁边，给黑子扶住木梯。
回去的路上，黑子有些困惑地问对方：“你不喜欢这种诗集吧？其实不陪我来也可以。”其他两个人一听黑子要去那个古董书店，一边摆出一副“是在下输了”的表情，一边奔向最近新开的美食城，答应明天带好吃的给他们。
对方轻轻地笑了：“我是不喜欢你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书，不过我可以试着了解啊！”
“能把你吸引成这样，我还真有些好奇～”
嘴角的弧度那么美好，黑子想这个人总是这么阳光。
那晚他第一次梦见除赤司以外的人，这半年来他老是梦见赤司，尤其是他张扬的红发。梦里两个人有时聊天、有时争吵、有时一起出游、甚至有时疯狂地做爱…
可这晚他梦见了弗雷，这个梦却是静止的，对方微微向自己笑着，自己只能看见对方温暖的笑。
第二天的黑子还是和平时一样，那两位拿来了昨天淘到的点心，塞给黑子吃。
很甜，但是很好吃。
这样平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黑子依旧愉快地和这三个人一同工作、学习、游玩。
但还是有什么变了质，他发现了。
总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弗雷总会偷偷地看着自己。他去回望那目光时，对方却总是不留痕迹地转头。
他感到不安，弗雷看向他的目光让他猜不透：
不是爱恋，至少不全是。
有一种他说不上的东西在那澄澈的眼眸里面流淌。
像是在探寻着什么、寻找着什么，充满疑惑的目光。
疑惑而充满哀伤。
所给予的温暖，又能前行到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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