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手中的剪刀刀刀

退圈、退游、退剧,网络远离者

赤黑 青衣(七)

桌边坐着一个面相极风流的小生,穿戴不俗、手里正把玩着一个玉如意,见他进来,满面微笑:

 

“久仰,请坐。”

 

黑子愣愣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心里像是撞上一团棉花般,一瞬间麻木起来。

 

他从来都没相信过老板那个人,只是先前内心里好像还抱有一丝所谓的侥幸在其间,然而那就像一个可怜人的梦境,虽然明知梦醒后现实依旧残酷冰冷,但他们所拥有的只剩那个梦境了。

 

有的人看不惯自我逃避天真做梦的人,便想去叫醒他们;可有的人更清楚如果叫醒对方后,只是让人意识到现实的无力而无法让其摆脱困境,倒不如无知者来得幸福。

 

赤司于黑子来说,就是那个曾让他摆脱泥泞的人。身边和他一起长大的那些小戏子们,由于从小到大老板的“教化劝导”,对待权贵者有一股发自内心的顺从屈服,看着别人的脸色赔笑陪哭的。

 

但黑子不一样,赤司给他的不仅是所谓的物欲上的满足,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平等尊重,在那个人的面前,他得到的是即使不刻意地讨好屈膝,也可以交换来的互相欣赏与交流。那是一份平等的情谊,不用强迫自己摆出任何讨好的姿态。

 

享受过阳光,便很难再满足于烛火。

 

“鄙人泽成越,之前见过的。”

 

黑子心里已是麻木的,被拉着坐下,对方便给黑子递酒,嘴上带笑,手里却一点也不老实。

 

黑子面上维持着一副僵硬的假笑,但眼神有些恍惚,他感觉不到对方对自己的毛手毛脚,只是呆呆地发愣,脸上自然就冒出唱戏时常用的表情。

 

喝了三杯,黑子总算回过神来,死死地盯着那个人,收起了假笑、目光变得冰冷起来。

 

他突然起身,抄起桌上的盘子就朝对方的面上砸了过去。

 

那个人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一个闪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黑子又拿起一个碗丢过去,砸在他脚上,直抱着喊疼。

 

黑子哈哈大笑起来,颇有些无畏之态,然后转身跑下楼,跑到后院马厩那里,随意爬上一匹拴在那边的红马,然后一拍马屁股,就跑了起来。

 

他就像一个疯子一样,赤司只带他骑过三次马,他上次连缰绳都抓不稳,这次他在马上还没坐稳就吆喝着让马跑,在角门那里冲倒了三个看到自己扑过去锁门的小厮,跑了出去。

 

夜晚的街道其实格外的安静,满天的繁星看上去漂亮极了。他就那样骑着一匹马跑啊跑,微冷的风格外让人惬意,心里的喜悦、疯狂纠缠在一起蔓延出来,他早就该这样!他早就该这样!他要骑着马找赤司去!

 

跑到城门那里,才意识到现在是宵禁,大门早已关闭。隔着一个街道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人马声往这边来,他调转马头,往别的地方窜去。

 

 

 

“他在哪里?这该死的家伙躲在哪里?”司徒氏扯着嗓子大骂,一干差役家丁拿着火把在搜寻,根据巷民提供的消息,他们追到这边,但只看到拴在一棵树下的马匹,黑子本人却不在马上。

 

黑子听见他们的嘈杂声,他躲在一辆装粮草的牛车里。

 

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但他却一点也不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呢?很多人大概会笑他不识时务自讨苦吃,那公子如果找到他大概会把自己大卸八块,可他不后悔,那个人被砸时的哀嚎让他狠狠出了一口气,即使要为那一瞬间的解气付出巨大的代价,他却不会后悔。

 

曾经也有个人让自己那么解气过,赤司把那一叠单据甩在陆老板脸上教训他时,他就解气极了。

 

可当日的结局是陆老板跪在地上大叫“饶命”,今日自己做了想做的事却只能躲在粮草里不出声。没有赤司庇护的自己,当真有几个人会在意?

 

他自嘲地笑笑,这让他更想念那个人了,夜一深便有些变凉了般,他把自己愈发蜷成一个小团,头枕在膝上,无声地流了些泪。

 

 

 

黑子被狠狠抽了十下鞭子,扔在了小黑屋。

 

这还是老板求情没下太大重手的结局,这倒并不是因为老板怜惜黑子,只是害怕打坏了这棵摇钱树。当然是有代价的,老板对着司徒氏千求情万求情,直说会好好调教黑子,保证下次让他乖乖跪下伺候,让他往东便决不会不往西。

 

黑子一个人呆在那小黑屋里,脸上面无表情,他被捆得结结实实不能动弹,什么都看不见的世界让人觉得格外寂寞。

 

他一个人在那里呆了很久,久到有时他甚至忘了自己的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被推开了,老板拿着一盏灯走了进来。

 

不同于以往的絮絮叨叨的劝说,老板掺起他去了地下室。

 

他不知道这小黑屋的下面还有个地下室,跟着老板走下去,看到的是一个很大的笼子。

 

笼子里面有一只狗,安静地呆在那里,一点也不叫,看到他们进来,也丝毫没有什么反应。

 

下面居然有只狗?自己被关在这里这么久,竟从来不知道!

 

老板掀起左手篮子上蒙着的布,里面却是一只鸡,他将这家伙从栅栏那里丢了过去。

 

狗很快地扑了上去,一点一点地撕咬这家伙身上的每一块肉,先是咬掉具有攻击性的尖嘴、然后才是翅膀、爪子、一点点一点点地咬开。

 

黑子没有说话,老板却幽幽地开口:“这家伙曾经是我最喜欢的狗,我们这里养了很多狗、但我给他的吃食最多、肉质最鲜,而他的确也是狗里最优秀健壮的家伙。”

 

“但是慢慢这家伙越来越狗仗人势,先是偷吃灶头的剩肉剩菜,管事的问过我,我太喜欢这家伙了,只说随它去。”

 

“后来这家伙便愈发猖狂,越性偷吃得多,甚至有时刚做的肉食,也要跳上桌子吃。”

 

“我让下人们管严些,可那狗根本不理下人的呵斥,甚至有几次掌厨的想赶走这家伙,还被咬了几口。我也开始觉得这家伙缺乏管教了,但那段时间忙着准备祭祖的事,还没来得及多管。”

 

“然后在我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管事的告诉我这家伙居然偷吃了祭祖要摆的肉食,我生气极了,跑到那里呵斥了这家伙几句。”

 

“但他居然扑上来咬我,他居然敢咬我!我对它好吃好喝好伺候,却养了个这样的东西出来!”

 

“我把这家伙关在这里三年了,刚开始他一直叫啊叫啊叫个不停,它是四处东游西晃自由惯了的,见着我尤其生气狂吠,我也不理他,先是好好饿了一顿。”

 

“这几年它才清醒了,就是嘛,叫个什么?它也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再离开这里了,又挣扎什么呢?给口吃的就吃,没有吃的就睡。”

 

“奇怪的是,我剥夺了他享受阳光的乐趣,他也倒自得其乐,享受起别的来了。每次喂给它活物必得好好折腾一番来吃,就像你看到的这样,看着猎物奄奄一息无力挣脱,是不是就能平衡下它扭曲的心呢?”

 

“对我来说,宝玉再价值连城,如果他给我带来的是麻烦而不是利益的话,砸了也罢,我才不在乎什么稀世珍宝的陨落呢!”

 

“不过如果陨落之前,能让我的狗泄愤一下,我也是不介意的。”

 

“黑子啊,你是个聪明孩子,是不是?”

 

黑子听完没有说话,淡淡地微笑了一下,开口:“是啊,我是个聪明孩子。”

 

 

 

黑子没想到老板让他接的第一位客人不是司徒。

 

更让人吃惊的是对方一下子付了半年的包银,他没想到自己闹出那么大动静,居然还有哪个冤大头敢来包下自己?

 

结识对方时并不特别地排斥,那个人的皮相也不错,二十多岁的样子,听说是个什么小王爷,很早便当了家,倒也没败,年纪虽小但不容小觑。

 

见到对方的时候对方正在喝酒,看到他时微微一笑,眼里满是期待。

 

“第一次?”

 

好直接的问题,黑子心里冷笑,但没有隐瞒:“不是呢。”

 

“哦?”对方挑挑眉,“听说你把那位赤司迷得头头是道,有本事啊!”

 

黑子没有辩驳什么,心里开始讨厌起这个人来了。

 

“还听说前些天你把那位司徒家的打了?厉害啊你!我想揍那家伙很久了!”这个小王爷笑得更加开心了。

 

黑子莞尔,礼貌地挤出了一个笑。

 

“既然你这么不畏权贵,没了赤司护着都敢收拾那个家伙,怎么现在却在这里,再一次卖笑求生呢?”一瞬间,这家伙的表情却突然冷漠起来,话锋一转变得尖锐,认真地看着黑子。

 

假面被打碎了,黑子似笑非笑起来:“您是来取笑我的?”

 

“哪敢哪敢?”那家伙拱拱手,“一个小戏子,富贵伴身万人追捧,看上去好像是风光无限,已是戏子里的佼佼者,却敢做这样不一般的事砸自己饭碗,着实令我好奇!”

 

“富贵伴身?您是指金银珠宝、还是指锦衣玉食?连达官贵人都天天大喊着田园生活多美好多充实,我们小人羡慕下又很奇怪?”

 

小王爷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我可不是那些一边抱着金银财宝不放一边大喊返璞归真的高尚人士。我就是一大俗人,我喜欢钱财,只有不缺钱的人才会义正言辞说什么钱财为俗物。哼!钱财让我快乐,让我买到想买到的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欣赏地打量着黑子。

 

黑子依旧淡淡地微笑着,看不出喜怒,但小王爷突然起身往他面前凑,让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别那么紧张嘛,这么有敌意?”他笑得愈发开心,“你放心点,对待好的东西我是很有耐心的。风月之事最重要的是你情我愿,难得遇到好玩的家伙,好茶的话一口气喝光就有点可惜了。”

 

“叫我弥山就好,小家伙,下次再会。”他亲昵地在黑子脸上捏了一把,带着笑意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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