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手中的剪刀刀刀

退圈、退游、退剧,网络远离者

赤黑 青衣(上)

BGM:马天宇——《青衣》


年少不懂事的时候,也曾形影不离过。

赤司征十郎以前满巷子乱跑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极清秀的小男孩。

黑子是模样极乖巧懂事的那种孩子,又天生有一种知书达礼的文雅,赤司遇见他时,黑子七岁,自己八岁。对方正极有耐心地安慰一个因琐事哭得一抽一抽的女孩子,眉头轻轻皱着,嘴里一直奶声奶气念着什么劝解的句子,嘟嘟囔囔听不清楚,但声音很好听。

赤司一下子对这个孩子产生了莫名的好感,跑过去问东问西,又拿出大哥哥的样子,和黑子一起把那女孩子送回了家。一路上又买糖葫芦哄他们、又讲好玩的故事,唬得两个孩子极佩服地看着他。

从这以后赤司就经常找黑子去玩,带着他一块儿满街道跑,赤司是当地大家赤司府的正妻长子,其母逝去后又只他一个孩子,自是身份地位不同旁人。他的荷包里总是装满了银钱,带着黑子游街串巷,喜欢什么便买什么。

黑子虽然知道赤司的身份,但对他来说,那时并没有对那个身份有什么确切的认知。在他那纯粹无暇的世界里,赤司先是他的朋友,然后才是个有钱孩子。

赤司曾经问他为什么不去上学,黑子说自己得学戏,他的父母都在戏团打杂,他得学戏,好像是给老板还什么债。赤司一脸好奇地问他怎样的戏,黑子便在河边拿出架势,有模有样给赤司唱了一处这几日在学的,赤司听完直拍手叫好。

黑子又问他不用学戏吗,赤司说他得上学,黑子说他父母也教他认过几个字,也很喜欢看一些诗词卷,但是老板不让他看杂书,让他看戏文,而自己也没钱买。赤司听了便开始给他偷拿家里的藏书,后来胆子更大些,把那家里世代珍藏的绝版书也拿给黑子看,所幸黑子是个惜书人,看书又快,赤司也没因此惹上什么麻烦。

那时还小,信步溪边、共登苍山;

但日月催人,长着长着、两人慢慢就意识到彼此身份的区别了:赤司家里对赤司的要求一天严过一天,他是要去科考的人;而黑子的更多时间也被扣在戏园里练嗓子练身段,他却是个要去登台的戏子。

两人闲聊,都不再无所顾忌地谈起家里的事:赤司再不给黑子讲家里被各路客人送来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黑子也不给赤司再唱什么新学的戏文。

闲话也是越传越广,都说赤司家的大少爷真真风流、十一二岁就知道包养一个小戏子。两人听到这种话只是震惊,见面的时间地点也越发谨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携手跑在大街了。

那日下很大雨,两人约在城郊一个废弃的庙里见面,雨下太大,但两人都担心对方要赴约,便都去了。

赤司裹得厚厚实实,戴一个斗笠、撑一顶好大的伞,还拿了一些点心;可惜黑子的廉价油纸伞早在半路被雨打个稀烂,冒雨跑了过来,冻得瑟瑟发抖。

赤司在庙里一见到他便急了,嘴唇冻得青紫,拿起自己的斗篷便给他擦头发擦身子,又手忙脚乱用庙里的剩柴起了一团火。

他抱着黑子在那里烤火,拿斗篷把黑子裹得严严实实,两个人一言不发、各有心事。烤着烤着黑子却哭了,爆发式地停不下来,声音哽成一团。

赤司一开始还只是一个劲重复叫他别哭,后来不知怎么也哭了起来。两人相拥而泣,外面的雨打得噼噼啪啪,里面的人哭得稀里哗啦。

很久两个人才冷静下来,黑子笑说难得见个面都浪费时间在哭上了。他起身给赤司唱了一段,他很久没有给赤司唱过戏了。

唱的却是一段《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黑子的戏功见长,举手投足间已颇有几分韵味,但唱得哀伤而悲切,唱完长叹一口气,鼓足勇气,开了口:“赤司君,我觉得…”

赤司却早预料到他要说什么,起先一步站起身来,堵了他的嘴。

“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他喃喃地重复。

“别让那些市井恶意的揣测断了我们的情谊!别去理他们,别去理他们…”

还和从前哄小孩似的语气,黑子没有应声,依旧心事重重。两人之后坐着沉默好久,再没有谁肯开口说话。

回去后,赤司听闻黑子当晚高烧,还是淋了雨的缘故,躺在床上休息了整整三天。



两人仍旧保持着联系,但能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流言却仍不见少、甚至越传越脏,传到家里时其父大怒,叫征十郎过来问话,对方却是死活不承认。

后来竟然有三个月没见赤司少爷到街上走,大家都传那孩子挨了打、被关在府里好好看书。黑子在戏园听到这句话时一声没吭,只哀哀叹了口气,周围便有人窃窃地笑,黑子没理他们,一个人独来独往、变得愈发沉默起来。

三个月后赤司总算得赦能出去走走,他心里昏沉沉,不由自主走到黑子的住所。

他知道一月前黑子粉墨登场的消息了,名满京城、都说他唱得极好、眉眼极有神,可他心里总是担心,他以前出入戏园也极多,那些出了名的几个人物,少不得被各方人士纠缠。

隔着楼梯,他偷偷窥去,黑子却坐在院子,和一个少爷模样的人聊天。那人一脸挑逗而放肆地看着黑子,时不时刻意说些猥琐的话来,黑子只是不觉状,坐在那里也不生气,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笑容,很迷人、但只有他能看出那是刻意的假笑。规规矩矩坐在那里和对方聊天。

赤司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走过去拉着黑子就要离开,那人先是嚷嚷起来:“嘿,我和黑子先生会客,哪来的无礼之徒?”仔细一看是赤司,悻悻然闭了嘴,只说下次再来找黑子先生谈天。

赤司也不理他,拉黑子上了阁楼,便把门一摔,冷笑:“你倒真有闲情逸致!”

黑子坐在椅子上不吭声,很久才开口:“那您要我怎么办呢?”

“'您'?嗬,好个'您'字,你何必现在要和我划清界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问你,那家伙是什么人?”

黑子平眼看他,目光里却无几分神采:“只不过是来拜访的客人罢了。”

“客人?”赤司愈发冷笑,“当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他是你做什么的客人?你才刚刚登台,好好唱戏就好,倒也接起客人了!难道我于你来说,也不过是假面待人的客人吗?”

他话一出口便觉得说得重了,心里仍旧气着、但又恐哲也恼他,只是个把拳头攥了个紧。

黑子从不曾听他说这样的话,赤司以前从未拿他戏子的身份取笑过自己,心里生气起来,倒也起身怒视他:

“那您要我怎么办呢?我不像你,从小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我不像你,从小就不用察言观色、处处担心怕会不会得罪什么人!我生来就被父母还债压在这里做戏子!你只让我不要理睬他!可他又是我能得罪得起的?惹急了对方人家告诉老板,是想怎么拿我出气就怎么拿我出气的!偷偷弄死一个戏子又有谁会在意?难不成我去报一个你的大名?横竖别人都以为你养着我,如果我报一个你的名字是不是你就能买下我?老板只认钱,这里是戏园!不是学府!不是公子私塾!我们必须曲意奉承、我们只能笑脸迎人,你以为我万事有的选择?”

他说完只站在那里浑身发抖,赤司后悔起自己说重话气到他来,只愣愣地看着他,两个人就这么尴尬着。

忍了很久,黑子才压抑着没再次哭出来,终于收敛起所有的情绪,摆出一张冷脸对着赤司。

“我早就想说了,我们俩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各人有各命,何必勉强?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别再互相纠缠了。”

赤司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失魂落魄地开口:“小时我们在一起,如何快活…”

“可我们已不是小时了。”黑子打断他,无力地摆摆手,“去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赤司狠了好久的心,终于出了阁楼,跌跌撞撞往下面走,回去了他的住所,一路上再无回头。

而赤司一出屋子,黑子只躲在楼上、偷偷隔着窗缝向外看,定定地盯着赤司远去的背影,眼泪终于不用再忍,扑簌簌地团团往下流,打湿了他的粉面。

那一年,黑子十四、赤司十五。相识不过七年,已是变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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